morire

至此（正剧向）——《第一次遇见花香的那刻》

第一章          火焰百合

“有时候，我们自己所认定的人生之间并非毫无瓜葛。”——题记

江怡敏视角

婚礼马上要开始了。

江怡敏匆匆走进酒店，径直走向收礼台前的队伍。台前是两个长头发女生，她来不及多想，弯腰拿出礼钱。

“你好，请问女方红包是…”

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。

她的目光落在台子上的新人照片。

两个女生微笑着问好：“都是女方，我们统一收礼就好。”

怡敏再次探身细看那张照片。

照片上两个笑容灿烂的女生亲吻在一起。

而她参加的是新郎和新娘的婚礼。

“我好像走错了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江怡敏连忙道歉。真是昏头转向的，她想。

“没关系没关系。”那两个女生理解的笑了笑。

“怡敏！”

“这边这边！”

她转头看去，是她的朋友阿林。阿林喊：“是这边啦。怡敏。”

她向阿林走去。

“我走错地方了。”

“是最近有点累了吧？”

“有点。”

“你老公是不是周末回台北吧？”“是的。”

“那可以让他照顾孩子。不然都是你在操心。 ” “有啦，他在顾小孩啦。”

阿林携着她入场。参加婚礼的宾客业已就位。

“小哲最近怎么样？”

“还不错哟。最近状况很稳定喔，没有变化。” 她一边接话，一边吃了点东西。酒店里的光旋转着，有时候倒会落在她脸上——光与影交织的轮廓。

她的目光还是不经意间望向了斜对面。一个圆桌。十个宾客。好巧不巧，她又看见了钟亭亭。她知道她会来。但是有时候命运就会很戏剧——她们相对而坐，就像一个平面上的两个点，连成一条线，然后切割了一个圆，成了条直径。明明就在眼前，却是相隔一个桌子的距离。

却也是隔了整整齐齐的一个青春。

怡敏看着对面那个女人。依旧年轻，依旧年轻——和当初一样，只是岁月的淘洗让她更漂亮了。

江怡敏喝着杯子里的饮料，慢慢抿着，微仰着头。只有她知道，她是借着机会来用目光描绘她。

钟亭亭侧着头和身旁的人交谈，脸上笑容美好。江怡敏看着蓝色的灯光轻吻着她的脸，梨窝与贝齿，眼睛与眉毛，还有她微翘的睫毛都成了暗蓝色氛围里情致的坐标。

这是一场心理战。

她和钟亭亭的。

她和她反复许多年对弈的战役。

她输了。钟亭亭始终没看过来。她看着钟亭亭和其他人巧笑言兮，突然觉着食不知味了。

她以为自己会胜的，至少心理上会自在些，至少会体面一些，就像从前，可是她错了。

江怡敏掩饰性地拿出手机。

“谢谢大家远道而来参加国豪和雅婷的婚礼——”

“他们的爱情长跑十多年——”

“终于修成正果——”

身边的女生不小心打翻了水杯，液体打湿了怡敏的裙子。那个女生连忙道歉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。”

怡敏站起身，阿林见状连忙给她递纸。

“没关系。没关系。”

“希望大家给他们满满的祝福——”

“那我们就现在隆重欢迎这对俊男美女出席——”

大家开始鼓掌。

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阿林问。

“不用不用我自己去。”

“谢谢大家来参加Elizabeth和Annabelle的婚礼。”

“我想要问她们的第一次。”——这是怡敏从洗手间出来听到的第一句话。她擦衣服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。

“第一次相遇，第一次相遇。”男主持人自知失言，赶紧笑着解释道。

怡敏站在原地，看向那一场婚礼。

台子上的两位新娘一黑一白，都是相同样式的婚纱。新娘站在中间，两边是男主持人。除了是两位新娘，这场婚礼与另一边的婚礼基本一样。

怡敏的目光还是回到了两位新娘身上。

她们都挂着笑，今天是她们的良辰吉日；她们都很自然，今天即是她们战胜世俗眼光的独家纪念日。

“聊聊你们。第一次相遇有什么感觉？”另一个主持人补救道。

“第一次相遇的感觉喔，就是……”白婚纱新娘离得近笑着说道。

“就是跟现在一样又紧张又很兴奋的那种感觉。”

白婚纱新娘侧身对她的新娘眨眨眼。

“形容对方呢？”

“火焰百合。”白婚纱新娘语气很温柔。

“那，为什么火焰百合呢？”

“因为百合感觉是女女中比较纯洁那种，但是吧，她又会让我燃烧起来。”

男主持人都笑着点头，鼓起掌来：“祝她们在婚姻里可以走得长长久久。”

那是她们的婚礼。

别乱想。

江怡敏。

她回过神来，对自己说。

她们这边的婚礼先结束。那一场属于两个女孩子的婚礼还没有结束。江怡敏第一次看到两个女孩子办婚礼，其实婚礼在她眼里，从来就属于异性。

她们的父母怎么同意的？

她们，就不怕吗？

想着想着，她就觉得自己长久因婚姻而冻结的心突然就开始有了裂隙。

怡敏不由回过头看她们——她们正和亲朋玩着游戏。她看着那两个新娘——她们很般配，这是无疑的。

她们都换上洁白的女式西装，两侧是留下来的男嘉宾。高个子新娘微弯腰，和小个子新娘贴着脸，微微笑着。然后所有人都比出桃心的手势。她们面前是摄像师。

那些留下来拍照的人和她们都开心的笑着，这个酒店里明明常有人来往，可他们没受一丁点影响。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无形氛围一点点罩住他们在的地方，然后隔绝所有的不解和流言蜚语，将美好的东西都给留住，成就一场名为勇敢的嘉话。

她回过头，直视前方。面上仍是不显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身后的阿林突然说道。

怡敏转过身，看排在她后面的阿林。只见阿林笑着走出队伍：“欸。你也来了。我带你去找其他人。”

江怡敏的目光对上钟亭亭的视线，对方是笑着的，于是她也跟着回了个笑。

“嗨。”

“嗨。”江怡敏道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她接过寒暄几句的接力棒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钟亭亭回道。

江怡敏转过身继续看前方。钟亭亭在身后说：“蛮特别的哈。”

怡敏于是又转回身，和她说话。

钟亭亭见她似乎对那场婚礼感兴趣，于是说道：“你有参加过这样类似的婚礼吗？”

“你是说？”

“就……两个女生或是两个男生的婚礼。”

怡敏看着她回答，注意到她说话时微微放低了视线。

“没有耶。”怡敏答道。

钟亭亭点点头：“我也没有诶。”

“但，感觉之后会蛮正常的诶。”钟亭亭继续道。

怡敏没有回话，只是点点头，不可置否。

怡敏又把视线投在队伍前列，钟亭亭看着她的背影：“你待会要怎么回去啊？”

记程车上。

怡敏和钟亭亭倒是心昭不宣的保持了沉默。

外面是路灯。过往的行人与车辆。还有一边无际的黑暗。

车窗外没什么可看的。

但怡敏就是不想视线收回。不想去看亭亭。不想去打破因尴尬造就的奇妙平静。

她承认她爱过钟亭亭。

可是，这么多年了，一切都会变，人也在变，而她自己也早就结婚生子了，所以，她跟钟亭亭也不需要任何联系。

不是吗？

尽管。她知道，今晚，有些不可预料的东西要来了。

她还是不忍心。尽管她面上毫无波动。

怡敏其实暗中有注意到钟亭亭的低头，她有微微抿唇，有看向车窗外，也有眼睛里的低落。

她们俩之间也有过奇妙的对视。然后再各自看向窗外。

莫名而起的心思却也宣示着她俩之间的缘分。

“你，最近怎么样？”

江怡敏还是心软。

江怡敏觉得在钟亭亭脸上因她开口说话后的笑容真的很甜美。

像极了洁白无瑕的百合花。

“最近还挺好的。”钟亭亭笑得很灿烂。

“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啊。”江怡敏的声音向来平淡，
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——她这句话里含了太多感慨。

“上次见面大概是——”

“嗯。”

钟亭亭回忆着继续说道：“大概是教练开刀住院的那次。”

“那真的很久了耶。”怡敏回道。

“对呀，可能，以后还有再见到吧。”

两人又陷入无言的境地。钟亭亭开始抿唇。

果然，她都记得。

年少时代她就是记得与自己有关的一切——自己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排球、挂着比卡丘的钥匙扣，还有妈妈送的连衣裙，只要自己不记得了，问问她，她肯定会知道。

就连，自己以为的不值一提的一次偶遇她都记得。怡敏想。

“嗯，你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钟亭亭问。

“就……”

怡敏看着亭亭略歪了头看自己，脸上充满了疑惑。实话实话，怡敏承认亭亭这样这么很可爱。但她自己从小就被教育要面色不露。

“就是，你还没问我最近怎么样？”怡敏干脆一句话说完。

怡敏觉得在自己说完之后，钟亭亭的笑容更灿烂

了。

像极了向日葵。